2013年12月6日《明鏡網》
作者: Christian Buß
艾麗斯·孟洛最後一篇小説:生活與謊言 Alice Munros letzte Erzählungen: Wer lebt, der lügt(deutsche Version)
很難得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能夠像艾麗斯·孟洛這樣廣泛地獲得一致好評。在她的新書,可能也是最後一本短篇《暫譯:親愛的生活Liebes Leben》裏頭,這位加拿大籍女士與人類之所以能夠共存的本質開戰:謊言。
很難得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能夠像艾麗斯·孟洛這樣廣泛地獲得一致好評。在她的新書,可能也是最後一本短篇《暫譯:親愛的生活Liebes Leben》裏頭,這位加拿大籍女士與人類之所以能夠共存的本質開戰:謊言。
謊言是個可靠的生活伴侶。因爲它,我們不致被殘酷的真相擊潰。如果我們想要完成現實生活裏似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標,謊言支撐我們。謊言可以成為我們的好朋友,當然,不是那種真誠的謊言,而是當你需要時它就會出現。有時,它忠實陪伴人一世的生命至死不渝。哪裡可以找到這樣的朋友?
例如, 82歲的加拿大作家艾麗斯·孟洛行筆而來最新,可能也是最後一本短篇集子《親愛的生活Liebes Leben》,上週發行的德文版以日記風格完成 – 孟洛既不屑煽情,亦不沉溺於描述悲劇性自我操控和自我許諾的繕寫。她簡潔地把筆觸直指他們内心世界的火苗,謊言何時悄然升起,然後如何了無痕跡地橫行了一輩子。
像故事人物 “蔻蕊”, 一個繼承萬貫財產的女主人翁與一個已婚男人開始了一段外遇。兩人似乎是真心相互吸引。一個家庭女傭得悉兩人之間的情愫,開始敲詐這對戀人。每隔幾個月,富有的女主人翁必須匯錢給女傭以買通保密。 20多年來,這份愛情就在持續的威脅中滋長。有天女傭過世,而匯款轉向另個不明帳戶。難不成是情人吞了這筆錢?若真是如此:會影響到戀情嗎?生活持續著。戀情亦然。謊言更不在話下。
150個短篇等於150部小說
短篇小說,女性文學,鄉間敍事:孟洛筆下主要在安大略省西南部休倫縣發生的故事,風格上不乏某種趣化的意圖。照片上總也笑開了的女作家一定很能認同這份趣味,棲身在鄉間環境和半專業化的保護膜下,她盡情地完成她的短篇。第一本書出版時,她已近40歲。在一次訪談中,她賣俏地坦誠自己不過是一位寫作的家庭主婦,所以接下來的40年僅僅出版了十幾本書。其中每本書大約有十個短篇,每個短篇約佔30頁的篇幅,而幾乎總也與加拿大鄉間生活有關,那正是孟洛自始至終未能脫離了的生活。
《親愛的生活Liebes Leben》是第十三本短篇小說。乍看之下,孟洛的傾力之作似乎一目了然。然而,每一個短篇的縱橫深度,足以堪稱一部小説的規模。孟洛(戰略性)謙虛為懷的寫作傾向讓她精於壓縮和情節安插的功力。短篇是她生活中的一些故事,而以字意捷徑呈現:一個人存在的本質清晰地從生命的漫漫亂流中刻畫出來。
以整體格局來看,她所發行的著作,若換成其他作家就不是150個短篇,而是150部小說。去年就為人呼喚著,201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終於發給了結構一目了然、寓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文學鉅作。這個表揚竟然達成文學界極其罕有一致讚美的呼聲。
逆來順受,悲劇兀自消逝
孟洛的新作再一次清晰顯示,一個伴隨著榮耀和恥辱的生命如何精簡洗練地脫落而成。執筆人回到她安大略的青春年少、回到她早期婚姻 - 羅織筆下女英雄的故事並貫連到今日。僅僅30頁就橫跨了30多個年頭。其實不然,雖説孟洛輕快踢步的風格,歲月在她永不褪色,相反地,讀者總是清楚感應時間的流逝。
也是因爲人物總也糾纏在他們的情愛和謊言裏。比如作家在“礫石”的故事裏:不厭其煩地重新編織她大姐被淹沒在自己的小屋附近礫石坑的那一天。當時母親正在與她嬉皮情人關門做愛,而如今已是成年的作家難以忘懷地歸咎母親的疏忽。多年以後,她與過往情人試圖解開心中結。他卻只淡淡說了句:「逆來順受,悲劇兀自消逝。」
當然,悲劇從來不會從孟洛的故事裏自然消失,永不可能。即使在最輕鬆和最有趣的時刻,悲劇毅然決然存在。正是這份平淡的持之不懈,故事開始發酵,沒有非鬆綁不可的結,沒有非釋然不可的疑問,沒有非洗刷不可的罪惡。罪與罰,救贖和寬恕絕非孟洛寫作的類別。剩下的只是人類的生存本能,然後還莫名其妙地試圖釐清一個似乎永恒無以釐清之事。
這本或許是最私密的書中最後四個自傳體的故事裏,囊括了她自己的生命情節。難道說我們就此得悉在世最偉大短篇小說家的整個生命真相?不盡然。如同孟洛在最後寫道:「我們有時會說某些事情是不可原諒的,或是說若做了,我們將永遠無法寬恕自己,可是我們依然故我 – 不斷重復。」
我們何其沉醉於自我謊言。沒有了它何我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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