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韋特蘭娜•阿蕾克些維曲 Swetlana Alexijewitsch
我想稱呼在座各位為「親愛的時空鄰居」。因爲我們口袋裡不僅擁有相同的智能手機,把我們凝聚在一起的還是 - 同樣的恐懼和幻想、同樣的誘惑和失望。邪惡令我們恐懼,因爲它變得難以理解,而且越來越複雜。我們再也不能像古早英雄契訶夫那樣驚呼,在一百年後的天空裏將充滿鑽石,而人類將姣好如玉。我們其實不知道人類行將何處。
杜思妥也夫斯基在 《卡拉馬佐夫兄弟》 一書第五章裏探討的《宗教大法官》爭論自由。說自由的道路艱辛、痛苦又悲慘...
“我們憑什麽非認清善惡不可,假如我們最終必須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1
人類無時無刻不得不決定:要自由還是康裕、美好的生活﹔要帶有苦難的自由,還是不自由的幸福。大多數人們選擇第二條路。
宗教大法官對回到世上的耶穌說: 『你幹嗎到我們這裡來打擾我們?騷擾我們,就是你來的目的,你自己清楚的很。』
『你對他﹝世人﹞的重視,才會做出所有一切。你的舉措好像對他毫不憐憫,那是因爲要好心切。[...] 如果你少關注他一點,就不會對他要求那麽多。這樣才比較符合愛的真義。而且減輕他的負擔。人通常是軟弱粗劣的。[...] 一個軟弱的靈魂又奈若何,何力之有,接受如此可怕的賜予?』
『一個人,只要他自由,就不可能永遠耽溺於沉重憂懼之中,他反而會一心嚮往可以崇尚之物。[...] 他也不會耽溺於喪人心志的憂慮,反而更想尋得予人以自由的機會,讓這個原本生而自由的可憐蟲得到解放。』
我這一生大多在蘇聯體制中渡過。在共產主義的實驗室裏頭。在索洛維基島恐怖營區大門上方掛的口號裏:「以鋼鐵般的手為人類攫取幸福。」
共產主義心懷一個瘋狂的計劃 – 改造古老人類,改造古老亞當。而且居然成功了。也許僅是碩果僅存。70多個寒暑,他們打造出來了個新新人類:蘇維埃人種。有人將之視爲悲劇性的人物,有人則稱呼他們為「蘇倭客Sowok」。他到底是誰呢?我想,我認識這人,而且挺熟悉的,我常年與他並肩同住。他就是我。都是我的熟識、我的朋友、我的父母。我父親最近過世,畢生奉行共產主義而告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