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30

話語的力度 Das Gewicht der Worte


Berlin: East Side Gallery
話語的力度 Das Gewicht der Worte

《時代周報 Die Zeit 2013725

作者:Elif Shafak

譯者英譯德翻譯Melanie Walz

土耳其女作家 Elif Shafak 享譽國際。她生於 1971 史特拉斯,父親是社會學教授,母親是一位外交官。以政治科學命題完成博士學位。目前在倫敦金斯頓大進行研究。身為文學人,她以《城市之鏡 Spiegel der Stadt》一書成名,並於2000年獲得土耳其作協頒發的文學獎。Elif Shafak 嘗試用文學來達成奧斯曼帝國遺產現代共和國之間的和解。她支持伊斯坦堡最近在蓋齊公發生的抗議事件

副標題:柏林不斷地向訪訴説自己的故事。Elif Shafak 數月來徜徉在墓碑和街頭塗鴉藝術之間–然後她在庫當大街結婚了。

任何一個陌生人到了柏林發現第一件事,是記憶的力量。記憶遍佈各個角落。每一顆石頭、每一扇大門。這個​​城市記憶的分身,可能讓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嘆爲觀止也有可能感到驚訝的只是我們土耳其人。因爲看看柏林如何獻身於記憶文化,就得知伊斯坦堡如何沉浸於淡化遺忘。我們過去之間的關係充滿縫隙和空白。所以對一個伊斯坦堡人而言,徜徉在柏林市令人激動得難以自己。

Berlin: East Side Gallery

差別太大了。然而,不管柏林如何珍愛自己的歷史,它卻一點也不悠久。相形之下,伊斯坦古老的地下蓄水池吐悠悠的歷史氣息但是這兩個城市卻有一個共同點:不斷地朝前發展,永不固化;它們幾乎是違背自己意願地持續超越自我。它們都令我聯想到一個永無完結的句子,句尾永遠不是句點,而是重新劃下的逗號。


我在柏林結婚了。我老公與我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有耐心、很理智、溫和又聰明。可以說與我完全相反。儘管如此,婚姻機構厭惡和對偉大個體的尊重使我倆結合了還有什麽地方比柏林更適合結婚呢?我倆心想:一個被分割又結合了的城市,同時保有兩面歷史的獨特精神。如是,我倆去庫當大街的土耳其大使館,蓋下我倆結合的戳印。沒有慶祝、沒有婚紗。中午飯則是一餐白色蘆筍。

彼時,2005年夏。我還是《西東詩集 West-östlicher Divan》科研所項目的一名研究員。白天我總在城裏晃蕩、記筆記,把柏林圍牆上的塗鴉話語抄錄下來。柏林,是以政治為生活主流的地方。到處充斥著政治海報、政治塗鴉、政治討論。這個城市也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工地。無論走到哪裏,迎向我的盡是建築鋼架。柏林,正在重新創造自我。

但是,最令我着迷的地方是,柏林成功地突破了記憶和創新兩項極端功能。它完全不需要在魚與熊掌之間作決,柏林好像要說:「魚與熊掌,何不兼而併之?」在土耳其耳提面命的我們總以爲,新穎現代的、精力飽滿的、動力無窮且進步向前的體現,大前提是必須與過去揮手作別。柏林把這個認知劃上問號。因爲柏林既與過去鏈接,又擁抱未來。這個同步實現讓柏林成了全球的獨一無二的城市。

Berlin: Holocaust Memorial
我從未見過任何一處像柏林這樣,紀念碑和紀念館似乎有機地被植入城市結構。紀念碑是靜態的,沉默的,而柏林卻是永續的、嘈雜的動態;穩定和動態、沉默與話語、市容的可變性和記憶的永固性之間,架構的是一份和諧,一個不經意的對稱。許多紀念碑深深地打動了我,因爲它們記載流傳故事 – 人的生命敍事。不光是大型建築像猶太博物館、浩劫紀念碑,特別是無以數計小小的嵌置。當我路過一棟房子,屋旁就有立碑,誰曾經住於此,他發生了什麽事。走到火車月台,看到一個牌子記載著,許多猶太人曾從這個被遞解前往集中營。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行走的的耳朵,傾聽柏林娓娓道來它的故事,不間斷地,好像它企圖要把無形變成有形。

經過來多次訪,我進一步地結識柏林波西米亞人 (地下藝術文學人),認識到他們原始和非巢臼的創起初他們的圈子好像是另一個城市:一個柏林,擁有衆多年輕且隨著大都會脈搏跳動的靈魂,距離根繫記憶和憂鬱的首都非常遙遠。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他們未經調的創作能量,恰恰來源於柏林精神,其間記憶創新是緊密相連的直覺馬上告訴我,難怪那麽多的文學人、藝術人和媒體人湧入這個城市。假使我會說、讀、特別是會寫德文的話,一定也不假思索地留下來。在一個一切已然消失了世界裡,思考不再重要、微不足道,柏林是個頑強的異那裡,話語才有力度。敍事才有力度。

因爲柏林是一個有力度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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