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寄來信,敍述一段“櫻花戀”。
嗯!一份文化之間的戀情 – 德國跟日本的悠悠之情、、、
朋友說的是那一棵全東京最有名的一棵櫻花樹,那棵牽繫著德日文化的千絲萬縷,而一切的盡在不言中都化爲對櫻花的讚嘆!不可否認地,這兩個國家有太多的歷史對應呼喚,而一東一西的歷史腳印,訴説了一段人文歷史的對應性。
這讓我想起電影節看了《感官世界Im Reich der Sinne》放映前德國影展主席之一Ulrich Gregor娓娓道來1975年那一段故事,同時跟導演Nagisa Oshima伯樂與千里馬一般的惺惺相惜之情。
我在想的是六十年前二次世界大戰的歷史,滾滾翻騰,殺氣洶湧。
然後 – 侵略國宣告為戰敗國!
然後 - 懷著怎麽樣的心情這兩個戰敗國重新走過這六十年?!
當然,步履維艱不一,但是 – 竟然都是大戰之後的新興經濟強國?!
當然,也可以視爲美國冷戰開始的戰略佈局結果
但是,這之間當然有廣大空間探索這兩個民族如何重新站起
可喜的也是人文摸索空間的廣闊
我對日本完全不熟悉,當然,從來沒有去過日本,我的想像僅僅停留在南京大屠殺、靖國神社、杜撰歷史教科書等等,從感情上我很難敞開雙臂擁抱日本。但是 – 總也耳聞驚嘆:“啊!那是個那麽“精緻”的地方!到了,妳就情不自禁愛上它!“
朋友 – 你的“櫻花戀”掀起了我的好奇和廣闊的想像空間!
我在思考
德國跟日本之間的文化火花
德國跟日本之間的民族情愫
我也在思考
爲什麽身為二次大戰戰勝國的中國
淪落成今日的政治鴨霸?
淪落成今日的人文怪誕?
淪落成一個令人不想沾碰的民族?
“淪落成一個令人不想沾碰的民族?”這兩天心裏反覆想這個句子 - 是不是太尖銳了?但是,這竟然是伴隨我好久了的生活態度!
回覆刪除好久沒收到亞洲周刊了,問詢之下,猜測可能冰島火山造成航空業癱瘓的影響。今天,好興奮!從信箱拿到久違的亞洲周刊。正好撞着下面這一篇。恍惚之間,好似只有許知遠懂得我一路的情緒。總也是他,對我的感受作出答案,所以貼上、、、
中國富強之後 .許知遠
「國家富強」的名義已經窒息了好幾代中國人的創造力與自由生活。
----------------------------------
許知遠,二零零零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現為《生活》雜誌的聯合出版人,也是《金融時報》中文網的專欄作家。他最近的一本書是《醒來》,香港版是《鍍金中國》(天窗出版社)。
在九十年代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中,王啟明把鈔票撒在白人妓女的身上,讓她說出「我愛你」。倘若你嫌這片段過分粗鄙,你也可以閱讀郁達夫寫於八十年前的《沉淪》,中國留學生偷看日本女人的肉感身體時,大聲喊出「祖國,你為什麼還不強大起來」。或是一個被托福、簽證弄得憤憤不平的青年的玩笑之語:有一天中國強大起來,也讓你們來中國考托福,在餐館刷盤子。
一個多世紀以來,從軍事強人、知識分子到普通百姓,中國人著迷於「國家富強」。在它的名義下,種種言論與行動,不管它們多麼荒誕不經、罪惡累累,都獲得了天然的合法性,它變成了不可質疑的神話。
中國曾經深陷屈辱與絕望,政治家們看到自己在國際舞台上的節節敗退,軍人們在戰場上屢屢失利,知識分子發現自己成為西方思想的小學生,而普通人則看到洋煙、洋酒、洋布、洋大人無處不在的威力……似乎一切都是令人屈辱的,政治、商業、文化、消費,還有性,中國與中國人,都成為被征服的對象。人們把所有的屈辱,都歸結於中國還不夠強大。於是,個人挫敗與國家的挫敗糾纏在一起,讓人無法分清。但是,國家富強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為了洗刷這些屈辱,重新獲得尊敬嗎?只要獲得國家富強,就可以達到這一切嗎?
中國正獲得富強,它即使仍不是世界上最富強的國家,也被認定必將扮演這個角色。二零零八年的北京奧運會與二零一零年上海世界博覽會,像是富強起來後最顯著的標誌。它獲得了世界第一的金牌數量,再也不是「東亞病夫」;它要舉辦有史以來最奢華的博覽會——自從一八五一年倫敦的水晶宮以來,它就是物質成就與技術勝利的象徵。很多中國人已經沉浸在「中國世紀」、「當中國統治世界」的樂觀中。
但你又感覺中國遠未獲得富強,因為王啟明、郁達夫和一個青年學生的感慨,仍頑固的存在著。即使奧運會與世博會充斥著對中國成就的自得,你也感覺到北京與上海的主辦方都有一顆急於取悅外來者的心。即使他們已經財大氣粗、揮金如土,卻又仍渴望來自別人的認可。北京與上海的夜店裏的漂亮姑娘,似乎仍樂於圍繞著白人男子。我們仍覺得,作一個中國人缺乏尊嚴。
是中國還不夠富強嗎?等我們在經濟與軍事上再超越了美國,成為世界第一,這一切就將改變嗎?到那時,我們所有的不滿都將消失嗎?就可把困擾都加到別人的頭上?
是到了拆穿「國家富強」這個神話的時刻了。它既妨礙了我們自身的理解,也妨礙了我們對於世界的理解。是對「國家富強」的沉迷,令國家的價值高於一切,令個人價值歸屬於它,而「國家富強」則經常建立於對個人價值的踐踏之上。陳毅「寧要核子,不要褲子」的名言,象徵了四十年前個人尊嚴為國家利益服務。二零零八年的北京與二零一零年的上海,那些為了國家形象而被迫拆遷的居民則是它新的版本。個人的生活總是國家成就的燃料,它們燒出國家榮耀的火焰。「國家富強」也是個人推卸自身責任的藉口,你可以把生活的各種不幸都歸咎於這個國家還不夠富強。它們造就了一種扭曲的相互依存。
它不僅令我們生活在一種通過集體來拯救個人的虛妄幻覺中,也讓我們把世界視作一個粗鄙的叢林——認定權力和金錢決定一切。原本是一種手段的「國家富強」,變成了目的的本身。於是,當我們逐漸抵達這一目標時,發現它內核空洞,毫無意義。正是因為尋找不到「國家富強」的內心意義,它變成了一次又一次奢侈而空洞的形式表演。它可以升天的宇宙飛船、盛大的會議、規模驚人的建築、咄咄逼人的外交辭令——它要一次次的證明自己富強了,可以傲慢地對外部世界……但是每一次驚人的表演之後,就會迎來新的虛空——難道這就是國家富強的目的嗎?
此刻的中國不正生活在這樣的迷惘時刻嗎——它不知道如何運用自己新獲得的影響力,它也不知道自己該在世界上扮演何種角色。支配它的仍是延續了上百年的情緒——物質上的追趕、對屈辱的報復。而模仿與反對本身,構不成意義與目的。
但對中國新命運的尋找,並不意味著要尋找到一個新的口號與綱領,動員人們前往這個新方向(就像很多知識分子樂於談論的:前一個三十年是經濟建設,下一個三十年是政治建設,似乎整個國家、這麼廣闊的人群可以被輕易地劃分和指導),而是要給予每個人以自我發現的自由,讓社會中的每個人、每個群體都能找到自身的目的與意義,它們之間相互碰撞與妥協,才構成了所謂的國家的價值與目的。
「國家富強」的名義已窒息了好幾代中國人的創造力與自由生活,如今到了重思的時刻了。一個僅僅迷戀於「富強」的民族終究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甚至連這暫時的「富強」都可能是脆弱不堪的。■